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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王伦x萧让】榜

八百(首乌的作者)的经典之作。get到授权后立马跑过来哈哈哈。

这个系列叫笔墨纸砚嗷。因为最近大大们都没有长篇可以吃所以弄了些短篇过来,求推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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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伦让】榜

by 八百


 萧让完全不知道这私塾的老师是怎么考上进士的。
 从不教四书五经,只是吟诗诵赋。对于学生的功课也不管不问,只带着一帮人上山打鸟下水抓鱼——
 很难想象这种人居然拿了个二甲三名进士出身,更为神奇的是,这人还很傲气地拒绝了这个名额,跑来济州的穷乡僻壤当个私塾先生。
 怪不得乡邻们提起他来总是用尊敬的语气,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动不动就说:“看看人家李先生!”……不过如果他们知道他们所膜拜的那位李先生是如此教自己的孩子的,会不会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?
 想到此处,萧让不禁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 台上正摇头晃脑吟咏诗词的李先生自是没有发现萧让的小动作,更不知道萧让心中塞着多么大不敬的想法。倒是他的同桌王序,听到他这莫名其妙的笑声后皱了皱眉,不动声色地将椅子朝远离萧让的方向移了移。
 他大概没有想到,这个动作让正在走神的萧让把注意力移向了他这个同桌。
 嗯,王序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。
 不管啥时候都穿着一袭白衣,人也长得白,病一样的苍白,躺在雪地里没人能发现吧。不过以王序那性子肯定不会做出那么奇怪的事情。
 诶,为什么呢?
 是直觉吧。萧让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,他的直觉一直挺准来着。而且,王序毕竟是一个在大家都在掏鸟蛋的时候还能默默看着《大学》的人呢。
 不过这种人大概是能中举的。
 老师的诗读完了,萧让的神也走完了。他低下头看着老师手抄的教材,想:其实老师也是有可取的地方的,例如字写得好。
 想完,他便提笔开始临摹。

王伦一直觉得他的同桌萧易是个奇怪的人。
 一天到晚都在奇奇怪怪地笑,点头摇头。功课做得不算好,也不爱读书,上学更像是来混日子。这种人不如回家跟着父母种地算了。王伦恶毒地想。
 王伦没有父母,从小跟着叔叔,叔叔也不算善待他。他本就身体不好,被叔叔成天剩粥烂菜一样的喂养,虽说没有面黄肌瘦,但整个人雪似的苍白,看上去一吹就倒。偏偏自个儿不愿被人看低,整日整月地穿着白衣,想看上去出众些,却被萧易带头,嘲笑他是个雪人。
 对,嘲笑。
 王伦紧抓着衣角,本就沾了墨的手染得这袭白衣稍显污浊,但王伦并未发现。
 他这一辈子最恨的,就是有人看不起他,嘲笑他。
 萧易。
 王伦咬着这个名字,心上心下全是怨恨。
 凭什么这样一个人能有父有母?凭什么这样一个人能天天嬉笑?凭什么这样一个人能人见人爱?凭什么这样一个人能和他一样考上秀才?
 为什么自己只能跟着叔叔?为什么自己的学名都得自己取?为什么他们能嘲笑自己?为什么这样吊儿郎当的人能和自己一样当秀才?
 凭什么!为什么!
 王伦怒得几乎要拍案而起,但是他看到了桌上的一本书。
 《礼记》。
 不,我还有一条路,可以让我把他这种人踩到脚底。
 科举。
 只要我考上了进士,考上了状元,这个萧易,他就什么都不是!
 王伦微瞥了一眼身边正在奋笔疾书的萧易,淡淡地笑。


 州试成绩放榜了。
 村口人头攒动,人人都在翘首看着自己的排名。乡里来贴榜的人张贴好了榜单后,便快马加鞭地去通知解元了。
 萧让虽然对此不感兴趣,但在母亲的推搡之下也只好摇摇晃晃地走去了村口。
 到了村口,萧让也不着急,左顾右盼,在一堆拼命往榜边挤的人中显得自成一派。
 哦,李二狗也来了,就他那水平有来看榜的必要?哇,张末那家伙不是吧,他那名字他那成绩也来?
 嗯……不过他停下脚,默默地想:其实我也没有必要来看的。
 萧让自认为是个不务正业的人,能当个生员便已是极大幸运,结果现在居然还来这里看能不能当上个举人,真是天大笑话。
 这么想着,萧让长吁了一口气,拔脚就要往回走,却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。
 “别挡路。”
 这清冷的声音,王序?
 不用等回头,余光里那闪闪的一片白就已暴露了人的身份。
 萧让不禁傻笑了起来:“你也来看榜。”
 他能感觉到王序的目光是冷的:“废话。”
 萧让悻悻然地往前面挤了挤,没想到正好遇着一个大空隙,下意识拉着王伦的手就往里冲,结果一冲就冲到了榜边。
 王伦看着萧易紧握住自己的手,心头一颤,随即平复,借着地利开始望起榜来。
 萧让站的比王伦要前些,自是看榜方便许多,他本是要从下往上看,好不浪费时间,但一想到自己身后的那个王序,他就迅速地把视线移向了榜首。
 嗯,榜首是个姓王的,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。
 这么一想,萧让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所知道的都是王序的学名,他的真名是什么他倒是一点都不知。这倒是要问问。他回了头,却看见王序眼里一片泪光。
 “诶?你这怎么……你考得太好了?”
 他听见萧易这样问。
 然而他一句话也没有回答,在已然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中,只剩下一张红艳艳的纸,上面写着无数人的名字。
 就是没有他。
 这不可能!
 不可能!
 王伦哭得沉默,倒下得也沉默。
 在周遭一片人同情的视线中,萧让把他背回了他的家。

王伦再度醒来,已经是夜里的事了。
 王伦想到那张榜,想到中午煌煌的大日头,一把挣起身。
 他要去看榜。
 刚才那一定是个梦。
 然后他看见了他叔叔淡漠的眼神,以及他所叙述的一个事实。
 “你醒了。中午你去看榜,没中,晕了,你同学把你背回来的。”
 没中。
 真的没中。
 王伦脑袋一片嗡嗡地响,整个人如遭雷击,轰然倒下。
 等等,同学?
 萧易?
 王伦忽然想起,自己在那张榜上随眼的一扫中,貌似有一个姓萧的。
 全村也只有一个姓萧的。
 凭什么!
 为什么又是那个人!
 一口血郁结在王伦喉间,欲出不出,王伦此时只想伸手把他挖出来。
 一直以来,萧易都过得比他好。
 为什么,现在连他的举人也要抢!
 王伦此时几近癫狂,已将满心的怨怒全部栽于萧易身上。
 凭什么!
 为什么!
 他叔叔此时早已回过头,自是看不见他侄子眼球暴突,形容可怕,随口道:“你还得好好感谢人家哩,人家还中了举。”
 王伦的满腔怨愤,就在这一刻化作灰烬。
 自己说了那么多,又有什么用呢。
 人家中了举。
 人家中了举啊!
 王伦似恍然醒悟,大笑起来。他叔叔看着他,怔怔地。
 哈哈哈,原来功名,也没有什么用!
 像我这种饱读诗书的人才,不能受用。一个天天只知道写字的人,却当上了举人!
 哈哈哈,可笑,可笑!
 这种朝廷,纵使我有八斗之才,又有何用!
 倒不如上个山,当个草寇,杀人放火,穿金戴玉来得痛快!
 说做就做。王伦翻身下床,一把柴刀在手,很快就收割掉了他毫无防备的叔叔的头颅。
 该死。
 投名状。
 他还想要去杀掉萧易,可是刚刚他叔叔发出的喊叫已经惊动了一些人。
 跑。
 如墨一般的月色中,刀上淌着血。王伦赤着脚奔跑,野草割破了他的皮肤,一路跌跌撞撞。
 王伦啊,他的心变了。
 他身上的那袭白衣,也早已染上了血色。

王伦一直跑啊跑,跑啊跑。随后晕倒在了一条溪边。
 在被发现,已经是沧州小旋风柴大官人的府上了。
 而此时的萧让,离上梁山,还有好长一把光阴可供挥霍。
 然而他一向志不存高远,会试对于他而言也太过遥远。为了赡养他那兴高采烈的父母,他不得不提起笔,靠着自己的一手好字吃饭。
 王伦大概没有想到,在村中,他和萧让总是被人一起提起。
 “哎哟,一个狼心狗肺,却有勇气。一个倒是孝顺,可是太没骨气啦!”
 “是啊!不过这人怎么说呢……”
 还是命的事。

 


 接下来的一切都很符合王伦的计划。因为一句“朝廷闭塞,奸臣不明”而受到了赏识,在柴进的资助下成了梁山泊的大王,兼认识了三个弟兄。大家一起打家劫舍,好不快活。
 可是王伦还是整日的郁郁寡欢。
 他始终放不下那张榜。
 他待在山寨里,除了吃喝,便是成日地吟诗作赋。可惜一切看起来只像是孤芳自赏,他念的词,杜迁宋万听不懂,朱贵不想听。
 朱贵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一个酸味十足,又无本事的山寨之主。
 迟早要出事。他这样断定。

彼时萧让在济州城里日子安稳,生活过的是波澜不惊。他的好书法颇得许多人家赏识,也凭此认识了许多朋友。
 他也曾有耳闻梁山泊新聚了伙儿强盗,却不曾想过那名叫王伦的头领会是当年一身傲气的王序。
 他还天真地认为那个落榜了人会蹲在私塾复考。许多次经过那间私塾,总往里探头看,却看不见那一袭白衣,然后还被新来的王老师给轰了出来。
 少上街的他自是听不见街头巷尾里街坊们关于他和王伦的议论,他只是很单纯的想,或许他去了别的地方。
 至于让他如此坚定王伦会复考的缘由,大概是王伦那一日突然的倒下?
 在背着那个瘦骨嶙峋的人去他叔叔家里的路上,他方才明白自己这个同窗对功名寄予的厚望。
 因为他从没见过一个人,在晕沉后,嘴里还能无意识地背着《春秋》。
 他摇了摇头,稍稍再将王伦的身子托起来了一点,向着远方的灯光如豆。

几年后。
 命中的林冲终于来了,萧让的好友吴用也来了。
 史上最可笑可叹的一次火并,就在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和一个落第的秀才大王之间展开了。
 王伦望着喷溅在断金亭地面上的鲜血,笑得凄惶。
 这肆意的液体让他想起萧易的书法。灵敏轻巧,随意流动。
 而他的字,总是规规矩矩,但他们那不学无术的李塾师却冷冰冰地点评过:字间有煞气。
 如今想来,这说的真没错。

 


 上了梁山后,萧让喜欢走神的习惯还是没有改。
 他现如今正在按照军师的吩咐抄写天罡地煞的名单,好让金大坚将它刻了去,作那石碣。
 “地文星 圣手书生萧让”
 呼,终于写到我了。
 萧让大叹了一口气,吹干了纸上的墨,手上开始写下一行,目光却情不自禁地飘向窗外。
 那里是断金亭。
 听说林教头就是在那里火并了王伦。
 但是如今,断金亭周遭绿草茵茵,姹紫嫣红,一点也不像沾染过血腥的样子。
 啊,不过大宋疆域如此之大,奇山秀水,不也不像沾染过血腥的样子吗。
 萧让笑着伸了个懒腰,却意外瞥见那里貌似有一个白衣身影闪过。
 王伦的鬼魂?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这个惨死的白衣秀士。
 但很快,他在记忆里发掘出了另一个雪白的身影。
 王序。
 其实,他们两个是一个人吧。
 萧让神情有些复杂。他竟是过了这么多年,方才想明白。
 同样喜穿白衣,同样落第……
 只是,在他心目中,王序是个雪样洁白的人,怎可能会变成梁山心胸狭窄的头领王伦?
 萧让有些想不明白,但他的性子,便是想不明白便不去想,他哼着小调,继续写下一个人的名字。
 “地囚星 旱地忽律朱贵”
 他不知道,方才他在想的那个人,或者说那个人的魂魄,正站在他的身后一尺处。
 在王伦眼里,萧让正在书写的那张纸无异于又是一张榜。
 这次,他依旧落第,萧让依旧在上面不上不下地有一席之地。
 不过这次,他没有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,而是默默地藏了起来,庇佑萧让在那么多次的南征北战中毫发无伤,直到东京。
 在世间游荡了那么多年,孤魂野鬼王伦倒也明白了不少。
 可他已经没有了重来的机会,只能护得眼前这个曾经背过他的人一世安稳。
 亲自看着他走进蔡京府,王伦舒了一口气,魂体渐渐轻盈,飘散在这天地之间。
 轮回榜上大概也没有他了。
 萧让此时却如福至心灵,踏进门槛后忽然回望,却什么也看不见。
 老管家看着萧让:“萧先生?”
 萧让如梦初醒般的回过头来:“无事。”

=Fin=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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