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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公孙个人】戏世道

01
我叫公孙胜,是个道士,道号一清。师从二仙山罗真人,乃其门下首席大弟子。
贫道平生第一大兴趣是看戏。发现此事乃是在师父第一次带我下二仙山的时候。
山下有个偌大的戏台,上头人来人往十分有趣。他们议价嬉闹斥骂殴斗,其中百态妙不可言。我攀在师父肩头,瞪着双鹿眼问他这出戏的名字。师父答我:大概是《市井》吧。面目间还透露出五六分不屑,大概是瞧不上这出戏。
我却觉得《市井》顶顶好看,看到妙处不禁抚掌大笑,这时戏子们却突然看向我,目露惊愕。我微恼,这些戏子果真不好,竟不顾剧本四下张望!我气得扯着师父衣袖让他带我回去,他摸摸我的头,道了声好。
路上他俯身悄声说与我知,世上最好的戏叫《龙廷》。里头的人面目严肃不露声色,绝不会如今日般有失戏子本分。
我听他拆说剧情,自己却打了个呵欠。《龙廷》听来也颇为无趣,还是《市井》讨我喜些。我思来想去,觉得那些戏子脱戏也有我自个儿的原因,若我不吵闹,那他们仍在本分地唱大戏呢。
此后我便极力寡言少语。从师父的神情看来,这约莫是件好事。于是我更爱看戏,这可能臻人呢!

02
然而看戏的机会终究少了。几十年过去,看了不出六次,且并不都是《市井》。有时我央师父带我去看一回,他却愠拒了。我只好极馋时偷溜下去。
当我而立那年【大概是那年,记不真切了】,师父却开恩大赦,给了我个戏票,说我能去看出新戏。当时我可高兴极了,攥着戏票就往外走,突然回头,却发现师父仍坐着没跟上来,我一愣,师父却告诉我:“《七星》这出戏不适合我俩同去,你先走一遭。”
我应了是,连忙脚下生风地走了。

03
师父却又诓了我。我不是来看戏的,分明是来演戏的。我将戏票上什么什么生辰纲的冲着一个叫晁盖的净角照本宣科,他却和一个叫吴用的把我一起拉入戏来……我憋着火,陪他们演完了这遭。虽确实有趣,但与看戏之感截然不同,我亦更偏爱后者。
在终幕,我掐起诀要回我的二仙山,晁盖却和师父的传音一道拉住了我,说,你不要走,留下来看戏吧。
后来我才知晓,《七星》只是一折戏,排在一出名唤《水浒》的大戏前头。师父说演戏只是走个过场,《水浒》才最有看头,我也不必接着演,只需作壁上观便是。
我一向最信师父,亦为戏所迷,于是我告诉晁盖,我不走了。他欢天喜地应了,也不知是不是剧本。

04
《水浒》这出戏却是好看,看到宋江得天书之前我都颇有兴趣。遗憾的是,宋江竟得了剧本天书,并和另外一个戏子吴用合伙翻看,这戏还有何意思?于是我提前退了场,索然无味地在二仙山上住了几日,却又得被那一出李逵石秀杨雄祝家庄轮番登场的大篇目给召了回来。帮他们打跑了另一个戏班子【貌似与演《龙廷》的那伙有些渊源】,我觉得这出戏尚有看的价值,便又席地而坐,看了起来。

05
幸而我看下去了,要不然看不见这一出万里江山大戏台、芸芸众生齐登场的大《水浒》是多么遗憾!我一边看一边记,把剧本写得颇全,以待后世翻看。
评点几句,宋江这帮主演的确实有意思,可惜结果过悲,让人惋叹。不过是我惊讶的是看戏之人原来不止我一个,释家的一个胖大和尚也能脱戏。
唯一不好的是,这戏太大,所有人都在演,以至于我不禁思考,这究竟是扰乱红尘人间的无双大戏,还是只有我一人扮演的独角戏?
想不明白,只得在剧本最后草草写了几句戏词。刚放下笔,便有个仙使问我,去天庭么?
天庭?是个更大的戏台还是更高的雅座?我琢磨不清,便谨慎拒绝。谁知那仙使点点头,便让我一蹬腿去了地府。

06
后来又过了不知多少年,又演了不知多少出戏,我才听闻到《水浒》的消息。一帮写剧本的文人在争论,当时哪有戏剧这东西!我纳闷,为何没有?又听有人说作者是施耐庵云云。我气结,谁在冒名替我?只是我终究说不出话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的坟茔上踩来踩去,对剧本删来改去。大为光火的我,才体会到些看戏人的无奈。

07
忽忆起我在剧本最后尚余了句“世事几度新凉”,想来,也被删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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